今年九合一選舉和2020年高雄市長補選期間,均發生藍綠兩陣營互揭對方政治人物學位論文涉抄襲的風暴,其中以民進黨桃園市長參選人林智堅和國民黨高雄市長參選人李眉蓁最為引人注目,使不肖學者和大學與政客勾結的醜陋現象一再浮上檯面。我們身為台灣學術界的一份子,曾經歷或正在面對論文寫作艱辛的研究生,及擔任指導教授或口試委員的學者,對這種現象感到萬分痛心,也呼籲應設立特別監督機制。
我們不反對透過在職專班,讓原本在高度競爭的升學體系進行階級分流時,無緣擠進研究所窄門的社會人士,有機會重新獲得碩士品質的教育;但反對目前這個制度成為政客和大學之間權勢交換的管道,使黨、政、軍變相公然重返校園。大學校園能否獨立自主,不只是學位品管的層次而已,更涉及是否能維持整體社會思想自由、表達自由、知識開放的民主制度根基。
因此除了論文是否抄襲的爭議,我們更關切政治權力和利益是否侵犯大學學術自主的問題。林智堅和李眉蓁抄襲爭議,涉及他們作為研究生又兼具政治人物雙重身分的利益衝突。林智堅就讀中華大學科技管理所期間已是新竹市最具影響力的立委柯建銘的貼身助理;就讀台大國發所期間更已經擔任新竹市長;兩所大學和系所教師是否因為他的身分代表的權勢和利益,而有所差別待遇?同樣的,李眉蓁撰寫論文時擔任高雄地區立法委員張顯耀特別助理,位於高雄市的中山大學,是否因此必須與人為善,而破壞學術品質?
不幸的是,從林智堅或李眉蓁的案例看來,學者的醜態慘不忍睹。李眉蓁的論文幾乎皆抄襲自其他碩士論文與期刊論文,但指導教授林德昌(中山大學大陸所所長)卻毫無審查即放行畢業。林智堅在中華大學的論文和竹科管理局委託案大篇幅雷同,林智堅自辯這些段落均為其原創,那麼不是林智堅涉及自我抄襲,就是委託案的主持人中華大學李友錚教授與王明郎副教授抄襲學生著作。林智堅在台大的案例則是他藉參選新竹市長的優勢資源,將民調資料提供給指導老師陳明通,讓老師可以餵養其他研究生。抄襲門爆發後,已是國家安全局局長的陳明通,多次發表聲明替林智堅辯解,並承認未經林智堅同意,將林的研究計畫書提供給不知情的余正煌參考,導致兩人論文部分章節大幅相同,引發風暴,其行徑已完全違背學術研究倫理。
(更新:台大學倫會於8月10日公開決議結果,認定為林智堅抄襲余文,其論證可參考記者會直播https://reurl.cc/qN5OW3,林智堅亦於8月12日宣布退出桃園市長選舉,8月24日中華大學學倫會認定林智堅抄襲。)
民代參選時,以其學歷說服選民投其一票。政府任命政務官時,以其學歷佐證其能力來說服公眾。此二者,皆以「學歷」作為向人民取得政治權力之憑據,特別應具符比例原則之監督。目前,正因這種監督機制闕如,才助長不肖學者把學歷當成禮品賜予政治人物。無良政客憑藉灌水學歷投機取得不當權力後,又藉此給不肖學者不當利益。這種官學私媾無異是把學歷與權力做為商品買賣,嚴重侵蝕台灣學術與民主根基。此亦今日屢見行政濫權,御用學者卻為營私或侵害民權政策背書之主因。所以,必須針對民代參選人與政務官擬定最起碼的學歷監督機制。而學歷監督機制中,又以論文檢驗為最基本條件。
我們理解在少子化危機、高教評鑑KPI量化的壓力下,各大學為了招生而不得不設立在職專班;我們也接受學位授予標準可以配合社會人士的職場專長而有所變通。但李眉蓁的指導教授林德昌21年內指導了186名碩博士、林智堅的中華大學指導教授賀力行30年內指導了473位碩博士等;已沉淪為濫發學位的學店、逾越學術品質的底線。從研究所誕生的歷史來看,其功能不只是培育專業領域研究能力而已,更重要是培養知識分子獨立思考、批判意識、和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創新能力。在職專班學位授予也不該偏離這個初衷。
我們都是為累積台灣學術研究成果而勞心勞力的一員,類似的抄襲事件一再發生,讓全台約20萬的碩、博士生蒙羞;我們師生耗費多少光陰,將先行者的智慧與自身/團隊的田野發現或實驗相結合,嘔心瀝血生產的論文,卻因為投機政客與不肖學者的權勢交易,使我們的努力宛如笑話。